黎明沉睡的
愛人啊
天就要亮了,了。不動明指著遠處即將衝破黑色地平線的微光,讓飛鳥了想起萬物初生時上帝也曾降下這道光。
是的,明,然後你會和我一起迎接第一道晨光。
把愛切割開來,能看見裡頭骨與血的模樣,所有細胞的相擦碰撞,爆裂死亡,新生。黎明。飛鳥了飛越永恆的夜,看見光明降臨了。
當他說起故事,似乎萬物都為此停下腳步。飛鳥了看著明在一旁幾乎陷入沉睡,明明他還未說完,不動明卻總能在故事結束前睡去,隔天醒來時,只會央求他再說一次。「我是不是太讓著你了。」飛鳥低估道。
不動明已經完全進入黑暗,飛鳥將燈光調暗後,仔細瞧著不動明的睡顏,唯有在沉睡時候,才能在不動明身上看見魔化前的他,那樣純粹而孤獨,不動明是孤獨的。飛鳥篤定,這十多年來只有他全心全意接納軟弱無用的不動明,直至對方與安蒙結合後,這點也絲毫不曾改變。
我這樣在乎你。飛鳥輕言道。我在乎你,你可要好好活著。
他們在破曉前最深沉的黑暗中,萬物死寂,都因飛鳥的故事而沉默,不動明亦如此。我這樣愛著你。飛鳥將指尖覆在不動明顫動的眼皮上,彷彿也一起陷入夢境。
飛鳥想起明天的行程,卻想不起任何該做的事,他們在這裡清醒,聊天,吃飯,沉睡,似乎日復一日,沒有該做的事,沒有要打擊的人與神,沒有惡魔孳生,他胸口一鼓躁熱,催促他的脊背,飛鳥突然作嘔。
明被他的動作驚醒,模糊地問道:……怎麼了?
飛鳥只是摀著嘴,眼神不再與對方接觸,不動明坐起身來,強硬地轉過飛鳥了的身軀,臉龐湊近,「你臉色很差。」
飛鳥只是摀著嘴,眼神不再與對方接觸,不動明坐起身來,強硬地轉過飛鳥了的身軀,臉龐湊近,「你臉色很差。」
「別……碰,別晃,明。」他制止住明粗暴的動作,欲拿起一旁的水杯,卻發現杯內沒有任何一滴水。明察覺他的意圖,飛快搶走空水杯。我去給你倒水。說完便跑開了。飛鳥想喊他停下,話到喉頭卻又被嘔意給制止,這是人類的缺陷,是這副身軀的遺物,不動明逃出他的視野,飛鳥看不見他。
明回來時不僅帶了水,甚至連臉盆都帶來,他動作粗魯卻俐落,一下將飛鳥安頓在床邊,一下將水杯塞進飛鳥手中,又將冰毛巾蓋在他的頸脖間,一臉擔憂,「還是很想吐嗎?」
飛鳥想說不,不動明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,又從他身邊離開,他看著他走出房間,飛鳥將對方放在他頸脖的毛巾扯開,丟在地上,跟著他走出去,一片昏暗中,他聽見明的碎語,衝撞角落的空氣,「明?」
「你怎麼出來了?我在給你找藥!」
「你連我怎麼了都不曉得吧?你應該聽我把話說完。」飛鳥抱怨道,朝不動明的背影走去,在光影的折射下,有如鬼怪,黑灰落在不動明緊繃的襯衫上,灑滿肉與骨的縫隙,「好了,過來我這裡。」
「不就也是吐嗎?我來找腸胃的藥,反正不管怎樣都是那點毛病吧。」
明回過頭,緊緊盯著飛鳥的瞳眸,沒有移動一步,飛鳥嘆口氣,主動走近不動明,他看見不動明手邊拿著幾罐藥瓶,「我不需要,」他說,不動明挑起一邊的眉,遲疑地看向他,他們的身形差距從大到小,現在的明壯碩有力,但一點長進也沒有,飛鳥又說道:「你擔心太多了。」
因為我在乎你。明說著,一邊低下視線,「我已經沒有多少能在乎的人了,你是其中一個。」
飛鳥終於軟下脾氣,將手搭在不動明的肩,他的掌心可以握住對方的肩頭,卻無法包覆他,那些有力的骨肉在他的掌心下放鬆,軟熱,飛鳥輕聲道:我們先回房間吧。外面太黑暗了。
明看向他,晃了晃手中的藥瓶,飛鳥了無奈地笑,終是抵不過不動明的要求。
藥在他的喉間消融,苦藥濕潤蔓延,將他激出苦澀的氣息,他趁不動明傾身時拉扯對方的頸脖,他們一起跌進床的無限柔軟中,彷彿永恆,他們伸手不見五指,不見對方的模樣,在最深的黑暗中彼此摸索,觸及軟熱的腿間,流下愛與慾,飛鳥了在不動明身上感受到永恆。破曉前的黑暗太黑暗,他卻在這黑暗中看見不動明。他們睡去,又在黎明前醒來。
破曉了。
睜開眼仍然是無邊際的黑暗,飛鳥在腦內模擬這房內的擺設,落地窗的位置,窗外的海灘,不斷延伸的海。不動明的鼾聲充斥在房間的每一個空氣分子間,敲撞他的耳膜,他拿起手機,想用微弱的光芒照亮對方的側臉,在摸到手機前,不動明喊道他的名字,「了。」
「我吵醒你了?」
「沒有,怎麼會呢,」不動明轉過身來,伸手揮動,撞擊飛鳥的手臂身軀,想以此定位確認飛鳥的存在,被他給阻攔,他忍不住哈哈笑起,「你在啊。」他說,視野映著是飛鳥微光的模樣。
「我一直都在的。」飛鳥似乎抱怨一樣,將不動明的手臂揮下,「你醒來多久了?」
「差不多在你正要拿手機的時候醒來了。」
那真是我的失策了。飛鳥低估道,在床上坐起身來,從上而下望著不動明,他想起非常久以前,曾經也這麼躺在彼此身旁,那時他們不過五歲,也許更小,不動明一直如此。他想道,哪怕已與安蒙結合,這人也永遠是這樣。
也許到達永恆,他們會亙古不變。飛鳥有這樣的自信,不動明對於飛鳥的凝視感到不安,開始躁動起來,無法停止,「嘿,」
明出聲呼喚了,「你在想什麼?」
沒什麼。他說,又笑了起來:你這麼多年來都沒什麼長進。我在想的是這個。
不動明聽完立刻坐起身,身軀急速靠近飛鳥了的臉龐,他們頰面幾近貼著彼此,「哦?是嗎?」
你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。不動明瞇起眼來,緊緊盯著飛鳥了明藍的雙眼,嘴角克制不住笑,「我不在乎昨天說過什麼。」
飛鳥了說完,一瞬間握上不動明的頸脖,掌心感受到血流的溫熱與脈動,生生不息,強勁有力,他地指尖撫觸對方的鎖骨,肌肉,多年的成長,安蒙,也許不動明本身越來越稀少,他的靈魂總有一天可能被吞噬。飛鳥了想到這裡,抬眼望向不動明漆黑的雙目。卻發現對方也正看著他。
黎明前的黑是最為黑暗的。飛鳥心中低鳴道,但對我來說黑暗即是永恆。我不在乎光明與否。他傾身向前,將頭顱靠在不動明的頸肩,對方輕撫他的背脊,彷彿看穿了全部,通透的,這是飛鳥唯一能想到的詞。突然間,動作停下了,取而代之的是對方的呼喚,「了,」
天就要亮了,了。不動明指著遠處即將衝破黑色地平線的微光,讓飛鳥了想起萬物初生時上帝也曾降下這道光。是的,明,然後你會和我一起迎接第一道晨光。飛鳥同樣望著那遙遠的光點,沒有聽見對方的回答,他轉過頭,卻看見不動明滿臉迷惘不解,「你在說些什麼?」
飛鳥了一時間答不上來,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即將衝破最深的黑暗,如同耶和華的殘忍,死光,他無法與之抗衡,「你要和我一起迎接光明。」他答道,可不動明不以為然地說道:不會的。
為什麼?飛鳥問道,光芒越來越近,晨光已經將海平面照亮,形成一列光的橋樑,不動明只是笑,也許將會在眼中形成淚水,可終究沒有流下,飛鳥突然想起對方曾經說過的話,他伸手欲抓住不動明的手臂,卻空無一物,他身邊其實沒有不動明。
他終是看見黎明的盡頭,落下的淚水將淹溺不動明粉末的靈魂,撒旦的夢醒了,晨曦用毀滅的力道衝破黑暗,把他撕裂了。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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