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4月20日 星期五

【了明】Some Sweet Day(上)

公路旅行梗,BGM: Sparklehorse《Some Sweet Day》





Some Sweet Day













01.
  不動明醒來時,天才剛剛破曉。飛鳥雙眼直視著前方似乎無邊無盡的柏油道路,左右兩邊被寬廣荒蕪的大地給包圍,風會帶起一點風沙,偶爾黏上他們的面頰。空氣是有些冷的,還有些刺骨,不動明身上蓋著飛鳥原本放在後座的白色風衣,他瞧著飛鳥開車的側顏。了工作時也是這個模樣。他胡亂想到,風拍打他們的髮。

  飛鳥從後視鏡中看見不動明。早啊。他說道,對不動明提起一個微笑,勢在必得,飽含自信,一道斬破黑暗的陽光照耀飛鳥的臉龐,他開了一夜的車,從城市的彼端來到荒涼的盡頭,從大樓的灰白林立到沙漠的炎黃乾澀,飛鳥仍保持一定的精神,這趟旅行只是一時興起的念頭,來自不動明的隨口一提。飛鳥抬起一邊的眉,瞇著眼睛看著明,然後他們就上路了。

  來自青春的衝動陣痛。兩個二十歲的大男孩奔馳在公路上,他們趁深夜路上杳無人煙,飆破規定的時速,不動明激動地大聲吼叫,興奮地看著飛鳥,飛鳥大笑起來,車身閃過有如紅色閃電。一定會被測速照相機給拍到的。不動明說,看向飛鳥,飛鳥低低說了句。隨他們去!

  不動明帶了一大把洋芋片和幾罐可樂,毫無營養的碳水化合物,頹靡又垃圾,他甚至偷偷將飛鳥了的礦泉水給拋下車,不動明大聲歌唱,像個無家可歸的不良少年,飛鳥為了將不動明五音不全的歌聲給蓋去,伸手轉動音響的音量,不動明被飛鳥這樣的舉動給刺激到,搶先抓住飛鳥伸出的右手,他瞪著飛鳥,嘴上裂開一個狡黠的微笑:「嘿!做什麼呢!」

  耳朵不舒服。飛鳥看著不動,他眼角帶笑,等著不動明的回答,被不動明抓著的手腕處滲透一股暖意,讓他全身都躁動起來,不動明拉長尾音,似乎不採納飛鳥了這個答案。不動明摩娑著,在飛鳥的注視下十指緊扣,傾身向飛鳥獻上一個微笑。兩人過於近的距離,不動明的呼吸拍打在飛鳥了的面頰上。

  不動明又唱起歌了,飛鳥了啼笑皆非,眉頭緊皺著又忍不住笑了出來。他唱的歌多難聽啊。飛鳥想到。可我多喜歡。這就是人類作賤的本性。

  他折騰了好一段時間,在他們終於駛破城市邊緣,進入無邊境的荒涼大地時產生睏意。那就睡吧。飛鳥說。但可不要一覺不醒了。不動明抬起眼皮子,懶得回應,他靠著一半的車門,垂頭慵懶地看著飛鳥了,不知覺間睡去了。

  再次醒來,便是破曉的模樣,飛鳥仍然在一旁。他沒有照飛鳥所說的一覺不醒,他遵守沒有答應的約定醒來,在破落的光明間繼續看著飛鳥了。飛鳥了輕聲道:早啊。

02.
  他是沒有想過,沿途竟連一間超市都沒有,只有幾間啤酒吧和美式餐廳,充滿炸薯漢堡的氣味。飛鳥了面色不善,若不是不動明已經忍受不了飢餓,他連停下都不想。

  他們在一處掛著招牌,名叫「甜美一天!」的店內用餐,整間餐廳處處都透出一股陳舊的氣息,斑駁的油漆,死去的蒼蠅,還有發出聲響的風扇在天花板搖擺。店內的服務生穿著掉色的圍裙,頭綁髮帶,臉上遍布橘色雀斑,一邊嚼著口香糖。他們坐下時,服務生靠著櫃台,擺弄手機,時不時抬頭看他們幾眼。這使飛鳥有一種被偷窺的錯覺。不動明已經埋頭在琳瑯滿目的菜單中。他每個都想來一份。

  飛鳥了將風衣內掛著的小型手槍拿出來,放在手邊衣襬內,悄悄觀察餐廳的動線,這間餐廳只有一位服務生,再加一位昏昏欲睡的廚子。估計就是老闆本人。三個臃腫肥胖的美國粗漢,叼著劣質菸,桌上還有喝了一半的啤酒。窗戶鑲嵌的玻璃大概也是最便宜易碎的品質,他腦中模擬了一遍用手槍把柄處的金屬敲擊玻璃得到的結果,不動明發出一聲苦惱的聲音,打斷飛鳥了的思緒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「沒什麼,」不動明說,仍緊緊盯著菜單上某一個區塊的餐點,「好像沒什麼你常吃的,沙拉嗎?」

  「只要沙拉,」飛鳥屈服了,他幾乎被不動明給打敗。原來菜單看了那麼久是為了幫他找到他常吃的食物嗎?「連醬都不要。」

  那就不是沙拉,只是一堆生蔬菜而已。不動明咕噥道。

  服務生踩著溜鞋滑了過來,滾輪與地板摩擦,發出一陣聲響,她拿著手寫板,向飛鳥拋出一個迷人的眼神,飛鳥感到這一切都惱人極了。不動明幾乎將炸物區的食物全點了下來。還有一份生蔬菜。他補充道,飛鳥瞪了他一眼。

  你好不開心,從進來這間餐廳開始就這個表情了。不動明滑稽地模仿飛鳥了的表情,甚至伸手蓋住額頭,演繹飛鳥的齊平劉海,嘟起嘴唇說話,飛鳥忍無可忍,低吼了他的名。明!

  不要沙拉醬!明轉頭向服務生調笑道。又在餐桌底下踢了飛鳥了一腳,他目光停留在飛鳥不苟言笑的臉面,無比認真地注視著飛鳥了,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,彷彿飛鳥才是那個惹怒他的人,對他展現極大的寬容與理解。惡魔啊。這是飛鳥此刻唯一能想到的。服務生低頭瞥了一眼菜單上胡亂畫寫的筆跡,「馬上就來。」

  飛鳥聽見來自身後的竊竊私語,他伸手握住不動明隨意擺在桌上的手,拉過來親吻幾下,便聽見幾聲撞桌推椅的聲音,飛鳥了沉下原先的微笑,向不動明拋去一個眼神,不動明注意到飛鳥身後的醉酒撞漢,粗蠻無理地朝他們吐口水,混著幾縷奇怪的白色,他聞到毒品的味道。飛鳥作了一個口型,不動明接收到訊息,撐起肌肉一躍而上!飛鳥側趴在餐椅邊,在不動明躍過的瞬間,將衣襬下的手槍拿出來,對準天花板的風扇,迅速開出一槍,風扇掉了下來,砸毀吧台的玻璃杯!

  他們口吐穢語,無法容忍不動明一個黃種人的存在,更視同性戀為惡,全都該去死!其中一人拿起隨身小刀,向不動明的身側砍去,不動明伸手扯過對方拿著小刀的手臂,用力一拽,隨後抓住男人的下顎,另一個人撲了上來,混亂地纏打,不動明揮拳狠揍一拳,滿手鮮血,幾顆被打壞彈出泛黃的牙,不動明跳了起來,翅膀幾乎暴烈而出,撕裂上衣,從肌理間破體鑽出,他將其中一個帶著墨鏡的男人甩了出去,砸過吧台的風扇上,發出一聲難聽的呻吟,飛鳥了制衡著服務生,用手臂抵著她的頸脖,阻止她發出更難忍的尖叫聲。當最後一個男人倒下時,餐廳已經面目全非,不動明慢慢恢復人類的身軀,整個過程被癱軟在地的廚師給看見了。

  這場衝突來的太過突然,甚至連不動明都沒有意識道究竟是從何時開始,這股惡意來自於原始的排擠與惡意歧視,飛鳥聽著不動明道出的疑問,淡淡回應道:「只是人類自古以來的劣根性罷了。」

  人類從古至今的歧視與排擠,暴力與制裁,每每都將災厄回饋到自我身上,這是必然而無法避免的結果。他想告訴不動明。你甚至不用太在意。

  廚師原先拿著的菜刀與槍枝早被飛鳥了打落在地,不動明意識到方才的一切都被看見了,他腦中一片空白,望著飛鳥了,看見飛鳥了身旁被箝制的服務生,「了。」

  「沒事的,你可是制止了一場暴力,這都是正當防衛不是嗎?」飛鳥了說道,放開手邊的服務生,她趁飛鳥說話的同時,匍匐爬過他的腳邊,「至於他們,我會跟他們聊聊的。」

  「……好吧,我們需要報警嗎?」不動明皺著眉頭,獨自站在一片殘骸之中,他背著光,彷彿帶來正義,唯有親眼所見,才能見證開始與結束,「我是說,我們需要去警局嗎?」

  飛鳥了往不動明的方向移動,伸手擁抱,加入了彼此,「去車上等我吧。」他沒多說什麼,只向不動明下達一個指令。就進去等我,你可以選歌。

  真的?不動明拿過飛鳥了遞來的車鑰匙,遲疑地望向牆邊的服務生與廚師,當他們眼神相對,不動明發現他們更加害怕了,彷彿他是吃人怪物,不動明這才意識到,他們怕的不是那幾個出言不遜,酒氣沖天甚至充滿毒品氣味的醉漢。

  他們怕的是他。

  「我在車上等你。」不動明掙脫飛鳥了的擁抱,推開餐廳大門,走了出去。他身影落下的落寞,就像當初第一次踏上這片陌生土地的模樣,飛鳥看著不動明走向跑車,才轉身面向服務生與廚師,廚師已經重新握住刀柄,服務生只是瑟縮在角落,幾乎不敢置信。

  「我請你們配合,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們,可以嗎?」飛鳥了蹲下身子,笑著說道,「這裡有監視器嗎?或是錄音系統?」

  廚師一字未提,但身後的服務生搖了搖頭,「我們……我們什麼也沒看見!」

  「我不怕你們看見。」飛鳥出言打斷服務生的話,他完全失去了笑容,對於要重新提問這件事感到厭煩,「有嗎?還是沒有?」

  「我們已經叫警察來了!」廚師突然大聲喊道,「光是你們打壞我的餐廳,這可就不只一點罰金可以解決!」

  「我會把你們都告上法院!你們這些畜生!」

  飛鳥了微笑地點了點頭,似乎讚賞,而當他把眼神看向旁邊的服務生時,對方抖得更加厲害。我什麼也不會做……我完全配合!她說道,被廚師回以一個無可置信的眼神。

  「我就當這裡沒有吧。」他話語一落的瞬間,子彈穿過廚師的手心,飛鳥了又朝廚師的腦門開了一槍,他沒有浪費任何一點時間,「好了,」

  夠了。飛鳥說道,「妳能幫我去廚房拿幾個弄好的漢堡嗎?我會支付報酬。」

  服務生顫抖地起身,幾乎蹣跚地滑向廚房,他看著廚房的小窗口,服務生埋頭組合漢堡,他舉起手臂,與手上的槍枝形成完美的直線,朝服務生的嘴部開槍。裝上消音器的手槍,將今日的一切都掩埋在荒野的破落餐廳裡。

  當他回到車上,不動明低頭玩著手機,抬頭時,飛鳥將一個牛皮紙袋丟進不動明懷裡,一邊繫上安全帶,「吃吧。」他說道,一手調整後視鏡,將角度調高*

  不動明打開紙袋,拿起一個漢堡包時,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,「我們真的不用去警局嗎?做個筆錄什麼的?」

  「他們說原諒我們了。」飛鳥笑道,發動車子,他仔細聽了不動明這次的選曲,對於這次的歌表達贊同,不動明納悶地點頭,沒有質疑飛鳥了說的一字一句,再也沒有對他的秘密。

  「要上路了。」他說,跑車揚長而去,帶起一陣粉塵風沙。

  接近中午的荒野大道是極熱的,卻因速度而降低了原本該有的不適,他們似有目的的行駛,卻又在遇見岔路時會猶豫幾秒鐘,他們甚至沒有地圖──不需要地圖。也或許這只是一場漫無目的的旅行,帶著特有的年少輕狂,縱歌而唱!不動明解下束縛身軀的安全帶,在急速中高舉雙手,飛鳥了一邊大笑,一邊同他胡亂地唱,他們從童年的兒歌唱到空降告示牌排名的歌曲,又吹起口哨來,汗水被稀釋在風裡。

  他們要還與被淡化忽略的青春,從這趟公路旅行開始。

  不知道要做些什麼,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兒去,他們會在遇見選擇爭吵,不動明在遇到的三個叉路時向飛鳥堅持要朝右邊去,飛鳥持著不同意見,認為左邊的路才是安全可行的。這條路又寬又廣,也沒有奇怪的動物會經過。看見右邊的路了嗎?那裡連車痕都沒有!飛鳥向不動明說道,語氣不自覺加重幾分,不動明越聽下去,臉色只是越差,他從飛鳥說的第一句就持反對意見。我們為什麼要走尋常路?不動明雙手抱胸,挑起一邊的眉,近似挑釁,停下的車子在陽光曝曬下越發熱了,飛鳥開始後悔這趟旅程的開始,太過草率而莽撞,連車的選擇都是錯誤。

  他們就不該開著無頂超跑,奔馳美國西部的沿岸。他們就不該這麼簡單地離開舊金山!飛鳥在不動明即將開始滔滔不絕,說些渾話時按了兩下喇叭,激來不動明的怒視,「知道我為什麼要按喇趴嗎?」

  不動明沒有說話,緊緊瞪著飛鳥了,飛鳥了享受此刻的靜謐與注視,緩慢地說道:「因為這代表,今天是我開的車。」

  所以要往哪裡開,又要怎麼開,是我的決定。飛鳥了話沒說完,便往左邊道路開去,一路上越發加速的車速,將可能因為不動明而反悔的決定遠遠拋在後方,不動明向身後望去,不斷放遠的叉路口,「了!」他大叫一聲,幾乎難以反應過來飛鳥了方才的使詐。

  我不會讓你後悔的──從來沒有過!飛鳥了瞥向身旁的不動明,又提起一個笑容,那模樣如何狂妄自大,如何像飛鳥了本身,他從未袒露妄言,只做有把握的事。如此一如既往,正如他所說。

  他們是沒有回頭路了。打從他們化身惡魔,打從他們從天而墜,他們就沒有回頭路了。



TBC.

*調高的原因是要避免明從後視鏡中看見餐廳中的慘況。

2 則留言:

  1. 這兩人的互動好可愛QQQQQQQQ
    超好吃,
    謝賜糧QQQQQ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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